张丽娜并没有像王文达想象的那样幸灾乐祸，她缓缓地来到床边，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，才伏下说，文达，我来晚了，今天才知你车祸的消息，你好一了吗？他依然装作神情恍惚的样，什么也没有说。张丽娜说，文达，你能认我是谁吗？他呆呆地了一下，一句话也没有说。张丽娜就抹了一把泪，那泪不但没有被抹掉，反而像断了线的珠，一下掉了下来，哭声就抑制不住地从她的嘴里丝丝缕缕地扯了来。王文达的心就被这哭声揪住了，这是他车祸以来第一个为他哭泣的女人，却正是和他分扬镳了的女人。

王文达想，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，审计局来查账，我能不担心？

张丽娜渐渐从伤中稳定下来，才对小说，小，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。小说，没有什么，这是我的工作。张丽娜说，你们王局长的女朋友来过没有？小说，她来过两次，两次加起来都没有超过半个小时。我看她是不会再来了。张丽娜就狠狠地说，在王文达需要人照料的时候，她怎么会这样？小说，现在的人都这样实际的，一看王局这样了，她还怕给自己带来麻烦。张丽娜说，这算什么人？又说，小，这几天我正好休息，就替你护理几天吧，他毕竟是我过去的丈夫，我要比你方便些，也会细心周到些。小不得有人来替换自己，就兴地说，嫂，你真伟大，那我先替王局谢谢你了。说着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，递给张丽娜说，嫂，这是我的电话，你什么时候需要我替班，随时来电话。张丽娜说，我过去是你的嫂，现在不是了，你就叫我大吧。小说，那好，大。不好不好，不习惯，还是叫嫂吧，我走了。

到了下午，局长带着局里的一些领导看望他来了。局长看他目光痴呆的样，就宽说，文达，你吗不小心一呢？昨天一看你那样，我真为你担心，幸亏医生说了，没有大问题，这就好，不幸之中的万幸，只要保住命，比什么都。

有了这样的定位，王文达就觉得事情好办多了，无论是局长还是审计局的人，一看他这样，还要继续揪住他不放就有些太不人了。

好多熟人听到王文达车祸的消息后，都到医院里来看他，他依然假装神志恍惚的样对待每一位看望他的人。在这一上他不能厚此薄彼，必须一碗端平，如果把握不好，让组织上知了你在装疯卖傻欺上瞒下就不好了，别人不但不再同情你，反而会对你的人品产生怀疑。

到了晚上，王文达没有想到张丽娜来了。

过这些梦之后，王文达就想，这是不是一个预兆？莫非他真的要受牢狱之苦？一想到这个问题，他就越发地恐慌，越发地装疯卖傻起来了。

现在，他差不多就像个植人了，他想，张丽娜看着他现在的样肯定很开心。开心就让她开心一回吧，谁让我了车祸。

张丽娜是他的前妻，两年前，两个人为了一笔经济开支吵吵闹闹，最终导致了离婚。不久，他就当了副局长，张丽娜与她的初恋情人刘光德好上了，好了不到两个月，发现他还有另外的女人，就与刘光德分手了，想与王文达重归于好。王文达说，这怎么可能呢？你被人家甩了，又来找我，你以为我是开废品收购站的？张丽娜自尊心大伤，就冷嘲讽地说，你不就是一个副局长吗，得意个啥？要是当年我不持让你送礼，哪有你的今天？他就恨恨地说，谁送礼了？我可没有送过礼，你别往我上栽，也别有气没使朝我上撒，镜破了还能复原吗？这是不可能的，请你别朝这方面想了。

王文达像呆一样听着，心里却在想，你这个，你要是电话中也用这样的吻跟我说话，我哪能发生这样的事？

刘燕又来过一次，手里拎了一个果篮，看到他清醒了，就说，你终于清醒了，那天差把我吓坏了。他只呆呆地看了她一，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。刘燕又说，你认得我吗？他了一下，什么也没有说。刘燕就问小，你们王局长怕是大脑真的了问题，他这神儿我怎么越看越不对劲。小说，了这样大的车祸，能保住命就不错了，还能有多好的神儿？刘燕说，他会不会成了一个植人？小说，这我就不好说了，只能问医生。刘燕说，我看这样也危险。说着回又看了他一，无比同情地说，文达，好好休息吧，我还有事得走了。

张丽娜为他换洗了脏衣服，还给他洗了

就是查账的事。他已无大碍，左已经打了石膏，过些日就会好的，脑也没有什么病，记忆、想问题都没有故障。现在，令他最担心的就是审计局查账的事。这是他心里的一个结，这个结没有解开之前，他就打算把自己装成一个神志不清的病患者，一直装下去。事实上装脑不清醒的样很好装，一是不要多说话，甚至不要说话。非要说话时，就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，最好是说一些连贯不的话，必须让人看着像真的一样。二是尽量把目光搞得茫然一些，表情搞得恍惚一些，让人从表面到他确实大脑现了问题，这样才能以假真，蒙混过关。

就这样，他在病床上一躺就躺了三四天。就在这几天里，他了几次恶梦。第一次，他梦到开着车栽到一个山沟中了，他大叫了一声，被吓醒了。第二次，他梦到被关了监狱，上了手铐脚镣，每走一步，就发金属碰撞的镲镲声。他后悔得要命，痛哭着问自己为什么走上了这样一条不归路。他一直哭着，自己把自己哭醒了。

小又说话了，王局，那天我给你说的那个女人就是她。我以为她不会再来了，没想到她今天又来了。王文达想说，她再也不会来了。但是，他说不。在小面前他同样要装作一个傻，这样才有欺骗。

他很想试探着问一下，但是又不好张，他要张一问，不就暴无遗了？局长和同事们都会想，王文达肯定是贼心虚，一听上面来查账，吓得开车走了神，才发生了车祸。这是其一，其二是，只要你开提这样的问题，说明你已经清醒了，审计局的同志就要来查你，你再继续装糊涂就不行了。所以，他必须静观其变，以不变应万变。

刘燕走了，就这样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。如果他不是亲看到，也许还觉得刘燕不至于如此。现在他才真正看到了她的另一面，虚伪和势利。

王文达目睹了这一切之后，他真的很动。他没有想到张丽娜嘴上一不饶人，心却如此宽厚善良。他们共同生活了十多年，没想到在他们成了互不相的人之后，在人生的大灾大难面前，他才对她有了这么透彻的认识，才发现她是一位难能可贵的好女人。

局长又说，你好好养病，不要想别的，工作上的事不要心，有我们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