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社会皱眉:“快锁门,坐稳。”刘金喜才伸手要锁门,车门已被打开,一把利斧斩在座位上,割开了刘金喜的西裤,黑社会的窗前又现了一个大人头,铁槌一下一下的敲打黑社会身边的窗。黑社会陡地加油,两个贼人吊在半空中,黑社会掏出改装玩具枪来,射击刘金喜那边贼人的眼珠,贼人受痛跌下,黑社会同时在路口急转弯,把另一贼人兜下车去。货柜车以惊人的赛车速度前进,刘金喜“嘭”地关好门,从破烂的裤袋里掏手帕出来抹汗。
“你的钱包呢?”黑社会问。
“没事没事。”刘金喜说,接着又问“常常这样吗?”
“不要以为黑社会就不会给人打劫。当黑社会没什么瞄头,搭巴士一样要给钱,买楼一样要去排队,没有指鼻哥这回事。”黑社会笑说。顿了顿又道:“我有一种感觉,我会在公路上给人打死,或斗车撞死,或自己仆野过多,开车时打瞌睡自己撞山死。总之就在路上死。”瞄了瞄刘金喜,黑社会接着又遭“在路上死也好的,是我自己的选择。我很喜欢公路。望不见尽头的公路,便会觉得自己很渺小,路比人长,非死不可似的。我有时开整天的车,看着日起日落,然后黑墨墨。就是这样的呀,日头有起有落,人有生有灭,看开了,无所谓始与尽,就好了。”刘金喜侧目,问:“你读佛吗?”黑社会皱眉,道:“什么?我不求神拜佛,最憎这些。”
心无罢碍,无罢碍故,无有恐怖。刘金喜满心清凉,如含甘露。
小无,张平几,花袭人,周靖霎,已死和将死的,是他的苦海无涯:回头是岸。
他又根本不认识李金钏,陈入画,杨司棋。他去韶关人民医院看李金钏时她还未度过危险期,被救后她一直昏迷不醒,百分之八十的皮肤烧伤,全身溃烂,因细菌感染正染上肺炎,发高热,生存机会低于百分之五。陈入画,十六岁,全身百分之五十的皮肤烧伤,肌肉坏死,已割去右腿和七个指头,生存机会百分之七十,全身康复的机会等于零。刘金喜去看她时她刚做完手术醒过来,无法说话,只有一双大眼睛,静静地看着他。刘金喜不敢回望。杨司棋,十四岁,双目烧伤,视线永远受创,脸部皮肤严重灼伤,今后将无法正常进食固体食物。她躺在床上,年轻的身体非常饱满,像小无。
韶关金喜玩具厂的大火,导致三十五人死亡,一百三十八人受伤,死者全是该厂女工,年纪最长者不到十七岁。
“我也有一种感觉:一件极为不幸的事情将会发生,好像地狱降临人间一样残酷,而我就是阿修罗。”刘金喜说,揉了揉眼睛“但我却不知道是什么事。”黑社会道:“要来的终要来。再说吧。我们到常德了,不出两小时就到韶关。到韶关天已人黑。”
还未到韶关,地狱门已大开。刚离开常德洪水便掩掩而至,公路都淹了水,小车停在低畦地带前,不敢渡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