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一场莫名其妙的审判,他的爷爷收起慈祥的笑容,冷着脸问他:“凉阖不可能对你存有戒备心,你为什么不执行命令?”
他的父亲相当生气:“让你除掉凉阖,你反而帮着他修行,你究竟在想什么?”
凉弈听得一头雾水。
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,凉弈并不记得,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,他的好运气耗尽了,他的生活开始急速走下坡路,越来越糟糕。
爷爷重病,父亲的身体状况不佳,母亲对他不似以往温和,家里人对他也不怎么和善。他不停的想要寻求真相,却根本找不到真相。
终于有一天,凉阖甩开了他的手,对他露出深深的厌恶。
凉弈骤感自己所在的世界瞬息间崩塌了,他不懂自己做了什么错事,没人告诉他,他究竟犯了什么错。
他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黑弓,他以为生活可以一天天好起来,奈何等到的却是一场噩梦。
凉阖给予他的宠爱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,凉阖给予他的伤害是他这辈子最无法承受的痛苦。
他想尽办法却无法减缓凉阖对自己的厌恶。
凉阖恨他,却不告诉他为什么恨他,但凉弈相信这种恨意深入骨髓,要不然凉阖怎么可能如此残酷的报复他。
凉阖丢弃的女子塞给他当妻子,而他的妻子始终在凉阖的床上,他的儿子也是凉阖的亲生骨肉。凉阖事事让他难堪,让他绝望,让他生不如死。
以往这一个人宠他有多深,现在伤害他就有多重。
记忆里一点一滴的美好仿若假象,从来不曾存在过。
凉弈无力反抗,默默忍受凉阖给他的悲痛。他遍体鳞伤,他的心被扯得支离破碎,他的难过无处发泄,除了凉阖,这世上,他根本再也找不到能倾诉的人。
苦痛无法忍受的时候,他会摸出怀里没精打采的喇叭花,他很怀疑另一端的那个人还在不在,应该已经没有人愿意倾听他的哀痛了。
张了张嘴,凉弈发不出声音,终于走到了这一步,他连最熟悉的那句哥哥也喊不出来了。
眼泪静然滑落,凉弈徐徐睁开眼。
夜很静,静得听得见自己微弱的呼吸声。
凉弈翻身坐起来,他揉了揉眼睛,困倦地环顾四周,原来,他不在昔日的凉宅,而是在魔域的月宇殿。
他又做梦了,又一次梦到了从前。自从得知自己根本不是凉弈之后,他好几次在过往的梦境里流泪醒来。
他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可悲。
他只知道自己是凉弈,可他并不是凉弈,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做凉弈,可这并不是他的名字。
他只知道凉阖是他的哥哥,偏偏,凉阖根本不是他的哥哥。
上天给他开了一个恶劣的大玩笑,大的他承受不了。
他欺骗了凉阖,欺骗了凉家,他帮助东方鬼帝摧毁凉家,他是凉家的罪人。
凉阖不杀他,因为他曾经是凉弈,凉阖的母亲不杀他,也因为他曾经是凉弈。他们的原因都是凉弈,却不是因为他这个假凉弈。
除了凉弈,他什么也不是。
事已至此,鬼界的动乱暂时告一段落,他也不能继续留在魔域。现在的他人不人,鬼不鬼,魔不魔,如此狼狈不堪,恐怕就是对他往日的报应。
在凉宅的家宴,在小辈们面前,他可以装作若无其事,与哥哥相处融洽,对母亲孝顺。可是,他的心无法若无其事。
他杀死了这位仁慈母亲的儿子,他杀死了这位哥哥的弟弟。
他不是凉弈,也没资格成为凉弈。
凉弈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,然后将被子折叠整齐,他没有什么需要准备,也没有什么需要带走。
从开始到现在,除了他自己,他什么也没有。
推开月宇殿的大门,皎洁的月光铺撒在身上,这儿的景色极美,但是,像他这样的人不配住在这里。
他步速极快,一路小心避开魔宫的守卫,计划离开魔宫,离开魔域。
到达出口附近,一抹身影闪至他跟前。对此,凉弈十分淡然,这位魔将从他踏出月宇殿那一刻开始就一直跟着他。
墨骁轻松地笑了笑,用折扇拍了拍酸痛的脖子:“这么晚了,一个人出门不安全,我陪你一起如何。”